关于父母我想说

巴彦淖尔监狱 贾颖

高高的青山上，

萱草花开放

采一朵，送给我，

小小的姑娘

把它别在你的发梢，

捧在我心上

陪着你，长大了，

再看你做新娘

我出生在深秋

可能十月的意义就在于

迎接初冬吧

所以我对生命里

走过的冬天记忆

都格外深刻

同是大雪不同年

两岁左右暴雪的某天

数不清是第几次高烧不止

我记得迷迷糊糊中

看到的白炽灯光

朦胧的人影和

浓重的酒精味道

漆黑中抓紧妈妈的衣角

深一脚浅一脚地

在雪地中颠簸着

到了医院停电的输液室

屋内屋外一片漆黑寂静

点着一根蜡烛

烛光映在窗上

映在我眼里、映在心上

大概三岁吧，或许也没到

五岔沟的营地和

阿尔山的边防团

打靶场和远处的山丘

眼前是

桃树、杏树、李子树

没见过的白桦林

部队的军车大皮卡

后面载着成箱的冰棍

冰天雪地琉璃世界

是天然冷藏箱

只有一条主街道的阿尔山

是用两根绳

拉着木板制作的

简易冰车就可以丈量的

快乐天堂

这座北疆小城承载了

一个孩童的确幸和生长

满地的冰，凛冽寒风中

一边拉着我往前滑

一边回头望向我的脸庞

目之所及是

厚重的军大衣和

防滑雪地鞋

爸爸也已不再是

二十多岁的小伙

意气飞扬

父亲有父亲的无奈，

有父亲的苦衷和牺牲

我被他全力的保护着，

谁来给他呢。

四岁那年，是凛冬

幼儿园的白色演出服

是要配合演出装扮成

短发姑娘

千禧年潮流的紧身肚兜

和伙伴合照

院子里大家排队等待的

轮胎秋千

花坛边不倦怠的戏耍追逐

那时 无数时刻的母亲

累了一天还站着，

忙了一天要饿着

不论什么时候，

无数个深夜

只要一句“妈妈，我饿了”

就会有一对母女

俩依偎在厨房

小姑娘抱着大姑娘的腿

一起等着

高温下的肉变酥膨胀

小时候没什么三口人

一起旅行的记忆

但北京这座城

我路过了几十次

从北京站至北京西

地铁线的路我走了好多遍

从几个月婴孩

到成年之后的姑娘

从乌兰浩特到河北衡水

从我的故乡到

父亲的故乡

铁轨承载的每一寸路程

和我玩耍过的那些车厢

那时候还是

换电池的联想MP3

搬家时候攒了满满

一鞋盒的电池

能记住20小时车程中

经停的每一个站牌

和每次出北京站

映入眼前的湖南大厦

还有北京西发往衡水的

第一站叫做任丘

连接奶奶家村子和

隔壁村子的那道桥

以及桥对面坡上那间

我未敢靠近的空土房

房子的窗户上没有玻璃

但摆着一尊佛像

和哥哥们攀爬的弯枣树

雪地里打过的滚和

清晨灶里生的玉米粥

穿过田地摘棉花，

每年奶奶做的二斤棉裤

那个时候的我拖着犁耙

在院子的土砖地上

一圈圈、一行行地走

仿佛在耕地在播种

等待收获成长

兜里揣两把苞米粒，

引得小羊羔跟着跑

过年时爷爷亲手写的对联

和熬的米糊作胶

吉祥第一帆风顺，

如意家四季平安。

从旧房到新房

出门左转小巷再左转

是村里唯一的小卖铺

可以买得到摔炮和硬糖

骑着超大的自行车，

坐着骑够不到轮底

所以要抬起身子离开车座

上下浮动着用腿勾勒

自行车车轮大小的圆

小小年纪也不觉累

也不懂害怕掌握不好平衡

而在田间地垄坑坑洼洼处摔倒

那股子冲劲儿该找回来的

驶向隔壁村子的二姑家和大姑家

小孩子的世界

一寸有一寸的欢喜和不同

一个村有一个村的新奇

一间房有一间房的遐想

我去过很多地方

湖南是我的第二故乡

惟楚有材，于斯为盛。

从西昌邛海到五彩黄龙

一沟浓烈松林翠，

满眼清幽宝石蓝。

从江苏的漫山银杏

走到浙江的白塔

渐见灯明出远寺，

更待月黑看湖光。

见过故宫的四季，

后海的寂静和喧嚣

经风吹雨过，

历历大槐踪。

我也没去过很多地方

爸爸妈妈一起走过，

我未能陪伴。

未见凌晨登山顶

看到的黄山日出

未见什么是黄山

自古云成海

不知“人间多少佳山水，

独许黄山升太华。”

没去过大理西双版纳

玉龙雪山

不知“何时雪域飞佳境，

疑是琼瑶落此间。”

没去过

桂林漓江北海黄果树

不知“轻纱珠屏挂半帘，

飘渺一线卷紫烟。”

我最幸福的旅行

是和父母一起踏过的鼓浪屿的浪

是海风轻拂过面庞的夜

一面是隔岸厦门这座城的烟火气

一面是日光岩凭栏望

也望不到的无边的天海

是和妈妈光脚走在沙滩上感受涨潮

看着脚印被覆盖冲刷

冲走上一秒

成为 历史 的过去

浪潮卷着整个大海的问候衔接未来

是厦门飞往三亚的航班中

从空中瞟到的南海

是穿行在环岛公路上

烈日下愈显生机的椰林

是海鲜市场自选水产

拿到附近烧烤店代加工

拿上桌的四千公里外的生活气息

是那片黑的深邃的

夜空中挂着的巨大明月

是能让人瞬间对自然肃然起敬的壮观

天连着海，

海拽着沙滩，

沙滩延伸过来，

是站在阳台

向窗外望的你。

岁月极美，在于它的流逝

我将掌心拢起

也抓不住飘渺的云烟

但永远攥在手里的

是浓烈笨拙真挚的爱

父母无限度地原谅

并且包容女儿的稚嫩

他们步履未停

竭力茁壮发芽

让参天的树更大

父爱无言，于无言中坚定

他从不说什么，

但一直在给予。

是没有暖库时

下楼坐上热起的车

是下晚自习回家

打开电视妇女

一起啃的泡椒凤爪

是挑灯夜战补习班下课时

凌晨路旁的等候

是累了倦了的肩膀依靠

是考上大学的姑娘

第一次离开家时

隔着火车玻璃窗告别

霎时间掉落的热泪和

转瞬用手擦干的父亲的脆弱和骄傲

是第一次在短信中看到

父亲的“爸爸爱你”

是接住了你所有娇惯的

不讲理的暴脾气和

“振振有词”哭泣发泄的

“无效沟通”

是曾经失恋分手时

让人操心惦念24小时

即刻飞越

一千多公里的陪伴和支撑

是我犯错时会告诉我

“人骨子里的弱点很难改，

但要学会接受和尝试

去改变它。”

是我遇到挫折时不会盲目鼓励和偏袒

告诉我：“你要学会自省，

反思自己的问题和对别人造成的伤害，

面对自己的过错，

并承担相应的后果。”

我曾天真且愚笨地以为

让父母放心

是要在他们面前

表现的成熟且稳重，

学会自己思考做决定

并且我这样做了

事实上

不是也不该是这样的

父母只希望我能够做自己

做自己，遵从内心和本真的样子

不需要表现成熟和稳重

也应学会先沟通后再进行独立思考。

人生在世，我还不够资格谈人生

但是我们只是宇宙中的小小尘埃

来都来了一遭

若再背负上自己脑补

进而强加给自己的禁锢

完成假定的既定状态下的无意义表演

父母用尽全力给了我生命

不是为了换来一句“人间不值得”

有的人只活了几岁

有的人活了二三十年

有的人活五十

有人过了百

每一秒都该是不辜负不后悔且Real的

放弃自欺欺人自我麻痹的沉浸式体验

Be Real

为自己负责，

让父母放心。

我可以做得不好，

有些事就是做得差

但我不再欺骗我自己。

我今年，26岁了。

爸爸妈妈五十多岁。

他们不再年轻，

我必定也不该再做个孩子。

谁都是第一次成为孩子

孩子没得选，

但父母也是。

同样地，谁也不是生来就是父母。

爸爸妈妈也是

第一次做父母

所以都是课题，都要学习，都是人生。

哪来那么多生来就会得理所想当然。

北堂幽暗，可以种萱。

爸爸妈妈，我比你爱我更久一点

因为你们从20多岁才

开始爱我

我从出生就开始爱你们了

你们只能爱我几十年

我能爱你们一辈子。

可能我的爱也足够笨拙稚嫩不成熟

但总会在每天每天的成长中成为一棵树

请相信，我的肩膀再小

能撑得住你们即将面对

或者害怕面对的

人生的新课题

变老过程中的无助迷茫

第一次做孩子，

第一次成长

第一次做父母，

第一次变老

我成长的速度尽可能地

赶上你们变老的速度

如今我脚下有阴影，

是因为我朝着阳光。

如果有一天，心事去了远方

摘朵花瓣做翅膀，迎着风飞扬

如果有一天，懂了忧伤

想着它，就会有，

好梦一场。